2018年3月16日 星期五

(轉載)【以讀供讀】《薛西弗斯的神話》by 游清源

人愈老,一方面愈想尋回失落的自由,另一方面,又愈容易感到生命的徒勞。《薛西弗斯的神話》(The Myth of Sisyphus)既刻劃自由的荒謬,同時否定生命的徒勞。

「壞孩子」薛西弗斯得罪了「希臘版玉皇大帝」宙斯,被罰永遠推着一塊巨石上山。推上山頂後,巨石便滾到山腳,他要再走下山重新把巨石推上山。周而復始,萬劫不復,問你服不服?

卡繆破格之處,是重新評估這種很容易令人聯想到摩登時代的差利、以至上世紀60、70年代香港工廠內跟着運輸帶速度不停裝嵌電子零件的工人。
他甚至認為,薛西弗斯是快樂的。

他首先指出,最吸引他注意是薛西弗斯下山的一段短暫休息時間。他說︰「薛西弗斯使我最感興趣之處,正是回程的短暫時間。原本用力貼着石頭的臉龐變得像石頭般,我看見這個男人以沉重但平穩腳步走下山,走向他不知何日終結的折磨,這段時間就像一個喘息片刻,也一如他的苦難般,必定會再出現。這是有意識的時刻,從他離開山頂朝向山下、走向諸神住所的每分每秒,他是自己命運的主人。他比巨石還要強韌。」

這段話已很沉重,但卡繆繼續嘗試舉重若輕地說︰「假如這則神話是悲劇,這是因為它的主角是有意識的;假使他踏出每一步,成功的希望也支持着他,他的苦難又在何處?」

今天的工人們每天做着相同的工作,持續一輩子,這樣的命運並不會比較不荒謬。但是,唯有在罕見有意識的時刻,才是悲劇性。

薛西弗斯這個眾神下的勞動者,既無能為力卻有反抗之心。他明白自己的不幸境遇,正是他走下山時思考的問題。清醒與明智導致他的苦痛,但同時讓他取得勝利。沒什麽命運是不能被輕蔑所戰勝。

這段話可分開四點解讀。
第一,他的表情堅定得像石頭一樣,甚至比巨石更強韌;
第二,他的休息時間也是他的覺醒時間;
第三,雖然他一時間沒反抗之能,但永遠有一顆反抗之心;
第四,他下山的姿態也是俯視眾生甚至眾神的姿態,即超然於眾生甚至眾神的姿態。這姿態正好證明他是自己命運的主人。

卡繆認為,幸福與荒謬無法分割,幸福固然從荒謬而來,而荒謬也從幸福而來。一經承認,你便可以做自己命運的主宰。

然後他以十分詩意的語言說︰「薛西弗斯一切沉默的喜悅就在這裡。他的命運屬於他,他的巨石是他的事。」同樣的,當荒謬的人沉思自己的苦痛時,眾神皆噤聲。在這頓時悄然的宇宙間,大地揚起無數微小的驚嘆號。無意識的秘密的召喚、所有面孔發出的邀請,都是勝利必然的逆反與代價。太陽帶來光,也帶來陰影,認識黑夜是必要的。荒謬的人對此抱持肯定的答案,他的努力將永無休止地進行下去。」

若我以一句話來概括,就是「如果要尋找光明,便一定要對黑暗充分肯定」。反過來說,像卡繆自己說的︰「失明的人儘管明白長夜無盡,卻也渴望看見光明。」他始終邁步向前,就像巨石依舊滾動着一般。

薛西弗斯之所以是快樂的,理由是他情願永遠推巨石上山,也不向眾神尤其是宙斯屈服。他通過勇於推石上山的動作,來否定眾神,因而自我感覺良好。負面一點說,這叫精神勝利;正面一點說,這叫浩然正氣。無論正面或負面,薛西弗斯結果也是快樂的。

我認為,人愈老,愈要懂得先量力而為,然後盡力而為。

較為精準的說法是寧靜禱文所指「上帝,請賜與我寧靜,好讓我能接受我無法改變的事情;請賜與我勇氣,好讓我能改變我可改變的事情;請賜與我智慧,好讓我能區分兩者的不同」。

不過我認為最接近的說法,是來自與存在主義很有關係的佛家智慧,就是「心隨境轉,苦不堪言;境隨心轉,就得自在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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